第14章 后周 恭帝柴宗训(第3页)


    他敬酒时笑得温和,可腰间玉佩却刻着睚眦纹。
    宴席过半,突然有边关急报说契丹犯境,赵匡胤拍案而起时,我分明看见他和赵光义交换了个眼神。
    那夜母亲搂着我直到天明,她间的金步摇在黑暗里微微颤。
    腊月廿三祭灶那日,开封府尹突然来报说天现异象,太史局说"
    日有黑子,主幼主危"
    。
    当晚母亲把传国玉玺缝进我的夹袄,针脚密得像是要把整个江山都缝进去。
    她哼着河北老家的童谣哄我入睡时,眼泪一滴滴落在我后颈上,烫得像是要烙进皮肉里。
    正月初二,满城都在传契丹和北汉联军南下的消息。
    赵匡胤带着禁军出城那日,我站在宣德门上看着玄甲洪流涌出城门。
    他的明光铠在雪地里亮得刺眼,我突然想起父亲说过,当年太祖皇帝黄袍加身时,穿的也是这般制式的铠甲。
    雪粒子打在窗棂上的声音,和当年陈桥驿那夜的动静一模一样。
    我被范质牵着手走进崇元殿时,殿角的青铜仙鹤嘴里还飘着龙涎香的青烟。
    赵匡胤跪在丹墀下的样子特别恭敬,可他的膝盖离地面始终隔着半寸空隙。
    "
    请陛下顺应天命。
    "
    范质的声音在抖,他早上帮我系玉带时,手指冰得像死人。
    我扭头看帘子后的母亲,珠帘突然哗啦啦响成一片——母亲晕倒了。
    那天下午的禅位诏书是王溥写的。
    他握笔的手背上全是泪渍,墨汁顺着宣纸往下淌,像条蜿蜒的黑蛇。
    赵匡胤接过玉玺时,我闻到他甲胄里飘出羊肉汤的味道,这才想起今天还没用午膳。
    他们叫我搬去延福宫那天,禁军搬箱笼的动静比契丹攻城还吓人。
    母亲把父亲留下的七星剑塞进我怀里,剑鞘上还沾着高平之战的黄土。
    赵匡胤派来的小太监尖着嗓子说:"
    郑王殿下,这凶器可不吉利"
    话没说完就被母亲扇了一耳光,翡翠护甲在他脸上划出三道血痕。
    开宝元年元日,新朝的太阳刚升起来,我和母亲坐在去房州的马车上。
    母亲突然掀开车帘,指着路边枯树上的乌鸦说:"
    宗训你看,这鸟儿翅膀底下有块白斑。
    "
    我数到第十三只乌鸦时,车外传来河北口音的吆喝:"
    让道让道!
    八百里加急军报——"
    烟尘里掠过一匹汗血马,马上骑士的黄色令旗刺得人眼睛疼。
    房州别院比我想象的还旧。
    西厢房的椽子上有燕巢,春天时雏鸟的叫声能吵醒整个黎明。
    赵匡胤派来的管家姓张,总爱在廊下煮羊肉,油腥味混着院子里野菊花的味道,闻久了让人想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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